妮西

坚硬而安宁,冰冷又现实。

Wink的大学时代(6)


06.把男朋友弄丢了怎么办?

 

 

“没什么好谈的。”

 

尹妈妈松了手,她甚至还往后退了一步,只有目光还停留在尹柯身上。

 

“小柯,我再问你一遍,你要不要跟妈妈回家?”

 

到底是母子,尹妈妈愤怒到了极点也反而冷静了下来,只是眼神和语气中都透露着一股浓重的哀凉和决然。

 

更绝情和更难听的话不是不能说,只是自己的儿子到底已经是成年人了,仅剩的理智让尹妈妈给了给他最后的尊严和体面。

 

攥紧的拳头用力到指关节发白,苍白的嘴唇不受控制地发着抖,记忆里那些曾经拥有过的勇气和奋力挣扎在这一瞬间都如潮水般涌来,尹柯感觉自己站在了冰冷潮湿的礁石上,举目望去,孤立无援。

 

“阿姨,不管您愿不愿意听,接下来的这些话我都必须要说,因为这代表了我的态度和决心。”

 

邬童的声音仿佛来自幽深的海底。

 

“首先我想请您确认并坚信的是我对尹柯的感情。我很爱他,我甚至可以说我对他的爱绝不比您和叔叔对他的爱少,但多说无益,这一点我会用一辈子来证明。其次,我现在的专业是金融管理,毕业之后我会继续攻读研究生,然后逐渐接手邬氏企业,所以我有足够的经济实力去支持尹柯做他想做的一切,当然他自己也足够优秀,我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锦上添花而已,但尹柯喜欢玫瑰,所以我的锦上添花也不算是没有意义对不对?至于孩子您也大可放心,现在国外的试管婴儿技术已经很成熟了,我们的孩子一定会继承尹柯的血脉,但就算是这样,我也一定会对他们视如己出。”

 

“所以阿姨,您并不会失去尹柯,相反,只要您愿意,从此以后您就会多一个儿子。”

 

一口气把心里的话全说了出来,邬童这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紧张,可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已至此,他能做的只有把自己的一颗真心抛出来任人挑拣。

 

尹妈妈紧绷的面容似乎是松动了一些,邬爸爸看他的眼神也变得越发的意味深长,只有被他抓住了手腕的尹柯不知道什么时候低下了头,邬童注意到他在抬头之前飞快地抹了一下眼角。

 

“邬童,”他的鼻音很重,像得了一场重感冒,“你先松手。”

 

“尹柯!”

 

“你松手。”

 

尹柯的声音很轻,却不容拒绝,但真正让邬童放手的却是他语气里那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求。

 

邬童到底还是放了手。

 

尹柯的手腕上有着显眼的红痕,可他却恍若未觉,他走到自己母亲身边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就像两三岁的时候撒娇一样。

 

“妈,您带我回家吧。”

 

妈妈你带我回家好不好?

 

这是尹妈妈第一次送尹柯去幼儿园时他站在铁门里面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时隔多年,当时的稚嫩孩童已经长成比她还高的挺拔少年,可不论时间如何流逝,也不论世事如何变迁,他始终都是从小就被她寄予了厚望的宝贝儿子。

 

“邬童,你根本不懂一个母亲的心。”

 

这是尹妈妈在离开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一个母亲的心是什么样的呢?

 

大概就是在别人手捧玫瑰要赠予自己孩子的时候她却担心玫瑰的刺会划伤孩子的手掌吧。

 

“其实邬童并不需要向我证明他有多爱你,因为小柯你已经是成年人了,妈妈相信你有判断的能力。真正让我不放心的是,你们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这条路有多难。”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儿子,纵然心里有千万般不忍,尹妈妈也不得不字字诛心。

 

“邬童是独生子吧,邬氏那么大的一个企业,他肩上的担子有多重可想而知,做他们那一行的,生意场上迎来送往,有些东西不是他不想要就可以不去碰的,他送给你的玫瑰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在另外的人手里,甚至如果你挡了别人的道,你手里的玫瑰还随时都会长出刺来,到那个时候你到底是要把玫瑰扔掉及时止损呢还是任由自己遍体鳞伤呢?妈妈不敢说你一定会做哪一种选择,但妈妈可以肯定的是,不管选哪条路你都会痛。而且小柯,你是我的儿子,我绝不允许你沦落到要和一群女人去争夺一个男人廉价的真心的地步。”

 

“但反过来其实邬童也一样。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小柯你从小都是在妈妈的安排下循规蹈矩地长大,可妈妈却比任何人都清楚你有多向往自由,你骨子里的桀骜不驯和邬童比起来只多不少,但很可惜,邬童的性格霸道又强势,这两者之间注定会产生冲突,如果有一天你不想要他的玫瑰了怎么办呢?还给他吗?你有想过那个时候他会有多痛吗?”

 

尹柯泛白的嘴唇突然动了动,尹妈妈了然苦笑。

 

“小柯,爱情并不能拯救一切,如果你问我爱不爱你爸爸,我当然会说爱,但维持我们的婚姻的除了爱,更重要的是合适两个字。世俗的眼光,家庭的压力,还有性格的缺陷,你仔细想想,你真的觉得你和邬童是最适合彼此的那一个吗?”

 

“说到底,爸爸妈妈只是希望你能拥有平凡的幸福而已。”

 

疲倦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悄悄侵占了尹妈妈的面容,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以前是多么要强的一个人啊,可直到摔伤了腿再也不能跳舞了我才明白过刚易折的道理,小柯,情深不寿也一样。”

 

“你初中可以为了邬童不去国外留学,高中可以为了他离家出走,大学又为了他跪在妈妈面前,可以后呢,你还能为了他做什么?放弃你的理想?和世俗对抗?可当热情和冲动通通褪去的时候你如果后悔了怎么办呢?到那个时候妈妈可能已经帮不了你了。”

 

如果尹妈妈只是像以前一样大吵大闹不容反驳地要求尹柯和邬童分手的话,那么她带给尹柯的冲击并不会这么大。

 

可这一次,尹妈妈显然是把他放在了一个平等的位子上,字字句句全都是一个母亲推心置腹的剖白和爱。

 

尹柯早已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他承认,他妈妈说得一点也没错,他从来都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温良无害,如果说邬童是外冷内热,他就无疑是外热内冷的。

 

他可以为了报复自己的母亲故意中考不及格,拿自己的前途和未来去做赌注,那么如果有一天他对邬童的满腔热情消退了,甚至当爱变成了恨的时候,他会不会偏执到选择玉石俱焚同归于尽呢?

 

尹柯不由想起了他陪邬童去参加学生会面试时文艺部部长对邬童毫不掩饰的欣赏和亲近,他虽然不至于为此吃醋,但在那个时候,他的脑海中确实有一个疯狂而可怕的念头一闪而过。

 

那就是如果邬童真的做了对不起他的事,不论他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他都一定会用最残忍的办法把他推向无底深渊。

 

情深不寿,强极则辱,说的大抵就是他对邬童的感情了吧。

 

“小柯,我不同意你和邬童在一起。”

 

尹妈妈的身体微微前倾,温暖柔软的手掌像过去无数次一样抚上尹柯瘦削而发凉的脸颊。

 

“你要怎么做妈妈管不了,但我必须要让你知道我的态度,同样,如果邬童妈妈还在的话,我相信她的态度也一定和我一样。”

 

 

 

 

凌晨十二点,邬家又是另一番景象。

 

巨大的落地窗前,父子二人分庭而坐举杯对饮,暖黄的灯光投在高脚杯上,给杯子里暗红的液体镀上了一层潋滟的金边。

 

气氛仿佛很是惬意。

 

“你小子安排得倒好,我什么时候说过等你研究生毕业就要把公司交到你手里了?”

 

“你就我一个儿子,不交给我交给谁?”

 

邬童满脸理所当然,想了想又凑过去问,“难不成你要给我找个后妈?那你可要抓紧一点了,再过几年我怕你都生不出孩子了。”

 

“去你的!”邬爸爸抬腿就是一脚,说话间冷了脸色,“生不出孩子的应该是你和尹柯吧!”

 

邬童的脸上并无半分害怕,面对他爸他从来不会不战而退。

 

“我说了有试管婴儿。”

 

“试管婴儿?他确实是可以找人生一个出来,但我就问你那个孩子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要做冤大头就自己去做,不准拉着整个邬家去犯蠢!”

 

只要一想起自己儿子刚才在酒店说的那番“视如己出”的话邬爸爸就觉得肝疼,他辛辛苦苦奋斗了一辈子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让子孙能享福吗?可尹柯的儿子是他们邬家的子孙吗?还视如己出呢,知道了他们俩是这种关系,他都不能允许那孩子喊邬童一声叔叔!

 

邬爸爸此时才有了恍然大悟的感觉,“以前你就整天尹柯长尹柯短的,我还当你们是好兄弟,好兄弟嘛,你说要换宿舍我也就给你办了,可你放着好好的飞机不坐偏要跟着他去挤绿皮火车我就越想越不对劲,结果人家表姐结个婚你还跟着鞍前马后地献殷勤,我告诉你,就冲你那天在酒店的那副德行,我的老脸都被你给丢尽了!”

 

“你派人监视我?”

 

邬童的脸色也冷了。

 

“监视?就你那副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你和尹柯是一对的样子,还用得着我监视你?只要不是瞎子谁会看不出来!”

 

邬爸爸越说越来气,端起桌子上的红酒一饮而尽。

 

“我告诉你,现在所有人都在说我邬成柏的儿子荤素不忌是个同性恋!邬童啊邬童,你可真会给老子长脸!”

 

“同性恋怎么了?”邬童不为所动,“我不就是喜欢尹柯吗,这有什么错吗?要是喜欢尹柯有错的话那错的人多了去了,你以为全世界就你儿子精贵,我告诉你,要不是我先下手为强人家还看不上你儿子呢!”

 

“你不就是嫌我丢人吗?行,你那公司我也不要了,我就不信小爷我会混得比你邬成柏差,你赶紧收拾收拾找个女人再生个儿子去——”

 

“邬童!”

 

玻璃桌子被拍得震天响,邬爸爸被气得脸红脖子粗,双手撑在桌子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邬童倔得像一头驴,梗着脖子冲他喊,“你吼什么吼!就你声音大啊,从小到大你就没管过我,你现在有什么资格来插手我的感情!我告诉你,我就是喜欢尹柯,我就是要跟他在一起,这儿媳妇你爱认不认,反正我这个儿子也跟捡来的没什么区别!”

 

也学着他把桌子拍得震天响,还更决绝地掉头就走,可走了两步却没听到预料之中的怒骂,邬童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迟疑着停下脚步,却一回头就看见了脸色青紫倒在地上双眼紧闭的人。

 

“爸!爸你怎么了!”

 

抖着手拨通了120,邬童的整张脸都失去了血色。

 

 

 

 

乌云悄悄遮盖了月色,新一天的太阳还没从地平线探出头,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坚硬的大理石冰凉浸骨,尹柯揉了揉自己发麻的膝盖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石英钟,已经四点半了。

 

邬童现在在做什么呢?

 

他不能想,也不敢想。

 

阳台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隐约的响动,然后窗帘似乎被拉开了,凌晨的风吹得脊背发凉,随之透进来的还有小区路灯昏暗的光。

 

借着这一点点的光他看见了邬童红肿的双眼和脸上未干的泪痕。

 

他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

 

“你怎么了?”

 

膝盖一动就疼得皱眉,本就微凉的手指在碰上邬童的冰冷之后竟然还显得有几分温暖。

 

“邬童,出什么事了?”

 

尹柯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声音在黑暗之中发着抖。

 

“没什么,”邬童的嗓子几乎已经发不出声音了,说话全是气声,他似乎是累极了,靠在尹柯身上伸手环住了他的腰,“让我抱抱你。”

 

尹柯只能一动不动地任由他抱着,努力想要把自己的体温传递给他,哪怕只是一点点,或许也能让他好受一些。

 

直到肩膀上传来湿意,尹柯才猛然发觉邬童竟然在哭。

 

虽然他平时总爱撒娇,但尹柯却并没有真正见过他的眼泪,所以一下就慌了手脚,心也跟着揪成了一团,连说话都觉得疼。

 

“出什么事了,邬童你跟我说说好不好?”

 

邬童的肩膀抖得厉害,却只抱着他的腰不肯抬头。

 

“对不起……”

 

他的声音嘶哑得可怕。

 

“尹柯对不起……”

 

浑身的血液渐渐凝固,从腰上传来的冰冷触感把他的呼吸也冻住了,心脏仿佛被挖了一个洞,血流出来,灌进去的却全是砒霜。

 

有些话本就不必说得太明白。

 

神奇的是,本以为会冲垮理智的玉石俱焚的念头在这一刻竟然并没有出现,尹柯突然意识到,原来他以为的自己在邬童面前都可以推翻重来。

 

“没关系。”

 

他温柔地摸了摸邬童的头,声音轻到近乎呢喃,“没关系的邬童……”

 

在这之前你能来抱抱我就已经让我很满足了。

 

原来,我比我自己想象的还要爱你。



TBC.



顺应民意的小虐怡情来了,大家食用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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