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西

Wink的大学时代（25）

25. 小邬总下乡记（下）

尹柯还是带邬童去了一趟镇上的卫生站，不过春节期间人手本来就紧缺，小村镇的护士下手又没个轻重，沾了酒精的棉签在被小石子划伤了的手掌上用力按压，邬童差点儿没疼得叫出声来。

 

可未来的尹医生却一点儿也不心疼，就抱着手臂冷眼旁观，还问，“现在知道疼了？你逞强的时候就没想到会疼吗？”

 

邬童委屈得像个包子一样，撇着嘴小声嘟囔，“我那不是担心你吗……”

 

尹柯无奈叹气，“我从十三岁就开始放鞭炮了，用得着你这个从来都没放过鞭炮的人来担心吗？你能不能有点儿安全意识？刚才要不是我拉开你你这张脸就毁了知不知道？”

 

邬童就爱看他为自己担心的样子，顿时觉得手也不疼了，暗戳戳地勾一勾尹柯的手指，仰着脸撒娇，“你不是把我拉开了吗，可是你的家人好像知道了什么诶，怎么办呢？”

 

想起叔叔伯伯堂姐堂妹们脸上意味深长的表情尹柯就觉得头疼，但又知道多想无益，索性拿起被护士放到一边的酒精细细地给邬童擦拭起来，“反正他们迟早都得知道，随便吧。”

 

他的动作可比护士的温柔多了，一边擦拭还一边对着手掌轻轻地吹风，长长的睫毛软软的搭在下眼睑上，鼓起腮帮子的样子可爱得不得了，邬童看得心里痒痒的，趁没人注意的时候飞快地凑过去在他的脸上落下了一个吻。

 

“你干嘛？！”

 

尹柯的脖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红了一大片，明明是抱怨的语气可嘴角的弧度却怎么也掩饰不了，“这么多人呢，发什么神经。”

 

邬童单手托着腮帮子笑眯眯地看他，“尹柯，我怎么就这么喜欢你呢？”

 

尹柯半低着头轻轻勾了勾嘴角，可语气还是要故作凶狠，“别转移话题，我还没说你半夜开跑车来我家的事儿呢，你就不能等天亮了再来吗？三个小时的车程呢，那段老路又那么不好走，你是不是嫌自己活太长了啊要在大过年的玩儿命？”

 

“我就想早点儿见到你嘛。”

 

邬童笑眯眯地看着他小心翼翼地替自己包扎手掌，没皮没脸地夸，“我家柯柯包得真好看，你以后干脆就去做个外科大夫好了。”

 

尹柯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以为在包饺子呢还包得好看，而且就冲你这乐在其中的样子我觉得我还是比较适合当儿科医生。”

 

邬童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这话里的意思，乐呵呵地追出去牵住他的手，“你的意思是我是你的宝宝吗？”

 

“你刚才是被鞭炮炸到脑子了吗！”

 

尹柯可不好意思在这么多人面前牵手，但邬童把他牵得太紧，他怎么甩都甩不掉，稍微用力一点邬童就嚷嚷着自己手疼，弄得他实在是没办法只能任由他牵着。

 

可这小镇上就这么点儿人，来来往往的总会遇到几个熟人，尹柯被打了几次招呼之后脸红得仿佛能滴出血来，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邬童，松手！”

 

他的脸色很有些不好看，邬童见状总算是悻悻地松开了手，心里又委屈又失落，放慢了脚步之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尹柯，你是不是不想见我？”

 

尹柯脚步一顿，回头拉他的胳膊，“你别闹了，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漠？”

 

邬童以前没想过能和尹柯一起过年，自从他妈妈去世之后他就已经习惯了从大年初一到十五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打游戏，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他本来以为自己可以一辈子这样，可和尹柯在一起之后他却突然发现自己忍受不了那样的生活了，他想见他，想跟他一起过年，想和他一起肆无忌惮地牵着手走在大街上。

 

可他却发现尹柯好像并不是这样想的。

 

邬童现在看着自己的眼神就像一只受伤的小鹿，尹柯根本就招架不住，顿时心软得化成了一滩水，“好了邬童宝宝，我请你吃烧烤行吗？”

 

邬童知道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虽然心里还是有些酸酸的，但他也知道要见好就收，于是立刻笑着跟上去问，“什么烧烤啊，有咱们学校门口的好吃吗？”

 

“当然有了，特别是他们烤的火腿肠，我小时候一个人就能吃三根。”

 

邬童确实也饿了，他们俩找到烧烤摊之后一口气买了十根火腿肠，把卖烧烤的人乐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

 

其实尹柯觉得十根有点太多了，而且他们回家之后差不多就是饭点了，可看着邬童好不容易才高兴起来他也就懒得打扰他的兴致。

 

买了烧烤之后两个人一路吃一路走，路过烟火摊的时候尹柯还买了一大包各种各样的烟花棒，笑着跟邬童说，“晚上带蓁蓁一起放。”

 

他笑起来的时候眉眼生动极了，看得邬童也跟着他一起傻笑，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但他就是觉得这是他这么多年来过得最开心的一个大年初一。

 

天渐渐黑了，回村的这条小路旁边都是种了各种小菜的田地，而且每隔一段路就能看见几个坟头，可邬童却一点儿也不觉得害怕，远处有忽明忽暗的灯火，炊烟袅袅升起，鸡鸣狗吠在他听来竟然也有几分特别的韵味。

 

尹柯挑出一根烟花棒点燃了，轻轻一跃就跳到了邬童背上，邬童笑着把他往上面抬了抬，故意警告，“你可小心一点儿，别把我的头发烧了。”

 

尹柯笑着去捏他的耳朵，“我有那么蠢吗？”

 

“反正我小时候烧过我爸的头发。”

 

邬童轻轻掂了掂背上的人，问，“老实交代你这两天是不是变胖了？”

 

尹柯故意在他背上蹦了蹦，“你再不闭嘴我就烧你头发了！”

 

邬童被他这么一蹦差点没站稳，没好气地轻轻拍了他屁股一巴掌，“你有本事倒是在床上像这样蹦啊。”

 

尹柯作势要掐他的脖子，“你给我闭嘴！”

 

邬童满脸无辜，“我说什么了我？你小时候难道没玩儿过蹦床吗？啧啧啧，你这个人思想怎么这么龌龊呢。”

 

“还是说，”他突然不轻不重地捏了一把尹柯的大腿，洋洋自得，“你想哥哥疼你了？”

 

尹柯的脸红得发烫，却又不肯就这样示弱，眼珠一转就低下头凑到了他的耳边，呵气如兰，“是啊，那哥哥你要不要疼疼我？”

 

尹柯手里的烟花棒熄灭了，可邬童的眼里却突然燃起了一把火。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尹柯从他背上跳下来就想跑，虽然天黑了土路上也没什么人，可这到底是在外面，他的脸皮还没厚到这种地步。

 

但邬童怎么可能让他跑，一把把人拽回来就按在了不知道是哪家人的墙角处，微微低头含住他的唇，没受伤的右手灵活地钻进了他的衣服里。

 

尹柯差点儿被吓傻了，抬起腿想要踢他又怕这黑灯瞎火的不小心踢到什么关键部位，于是只能用力推开他的脸，压低了声音求饶，“我错了邬童，你别闹了，一会儿被人看见了怎么办啊。”

 

邬童知道他脸皮薄，到底也没真的想要把他怎么样，只是该讨的便宜还是得讨，“再叫一声哥哥我听听。”

 

尹柯的声音比蚊子还小，“哥哥……”

 

邬童笑着又吻了吻他的唇，这才放过了他。

 

回家之后两个人不出意外的都没什么胃口，但饭可以不吃，酒却不能不喝，尤其是在今天放鞭炮的那一幕发生之后，尹柯的叔叔伯伯都觉出了一点不对味儿来，虽然都没人向老爷子提这件事，但他们看邬童的眼神却明显的不太一样了，这酒也是一杯接一杯地灌。

 

要是别人这样灌酒邬童肯定是不喝的，这些年他跟着他爸爸也算是混过了不少酒局，躲酒的精髓早已经被他融会贯通，可谁让今晚灌他酒的人都是尹柯的家人呢，所以他几乎是来者不拒。

 

尹柯在旁边看得着急，想帮他喝两杯吧他还不乐意，夺回自己的酒杯之后就像一头凶巴巴的小老虎，“干什么呢你？是不是看不起我？我跟大伯小叔喝两杯怎么了，你自己好好好吃菜，别跟着瞎掺和。”

 

尹柯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他肯定上头了，他喝的可是白酒，这么高的度数他闻着都觉得晕。

 

“别喝了邬童，我们出去放烟火吧。”

 

尹柯还回头找自己的小帮手，“蓁蓁，我们跟邬童哥哥一起去放烟花吧。”

 

小尹蓁早就想放烟花了，听了他的话立刻跑过来和他一起拉邬童的胳膊，“邬童哥哥我们放烟花吧！”

 

可没想到邬童却甩开了他们俩的手，“我才不玩儿那种小屁孩儿的东西，你们别打扰我跟尹叔叔喝酒。”

 

这下连尹爷爷也看不下去了，回头数落自己的大儿子，“你看你们把人家邬童给灌成什么样子了？他奶奶你赶紧去给他弄碗醒酒汤去，小心明天早上起来头疼。”

 

这边尹爸爸也受到了老婆的数落，“他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就不知道拦着一点吗？要是喝出个好歹来我看你怎么向人家老邬交代！”

 

“小柯，你赶紧把他扶回房间去睡一会儿。”

 

尹柯倒是想扶他，可这喝多了的人就像一个刺猬一样谁碰扎谁，愣是抱着自己的酒杯不松手，“谁也不许跟我抢！尹叔叔尹叔叔，来，我们继续喝！”

 

“邬童别喝了，我送你回房间休息吧。”

 

“哎呀你别拉我！今天过年嘛，你就让我多喝点儿又怎么了！”

 

尹柯无奈地看向自己的妈妈，其实他也不是没办法把邬童弄回房间去，只是那个办法不太适合在这么多人面前表演，更何况他爷爷还在这里呢，老人家只是年纪大了又不是瞎子，他要是拿出平时对邬童的那一套肯定什么都暴露了。

 

没想到关键时候还是尹妈妈大显神威，尹柯在看见她挽袖子的时候被吓了一跳，还好她只是走过去轻轻拍了拍邬童的脸，难得地放柔了声音喊，“童童，跟小柯回房间去休息，好吗？”

 

邬童本来正迷迷糊糊的，却突然感觉到脸上传来了一阵温柔的触感，他知道这不是尹柯，但这种感觉还是让他觉得又熟悉又温暖。

 

“妈……”

 

他突然抓住了尹妈妈的手，抬起头来泪眼朦胧，“妈妈，你回来了吗？”

 

尹柯猝不及防地红了眼眶，就连一向严肃的尹妈妈也被他喊得鼻子发酸，她不忍心戳破他的美梦，只柔声说，“童童听话好不好？”

 

邬童醉醺醺地点头，不知不觉的眼泪就已经沾湿了脸颊，“我听话，妈，我今天特别开心，我跟尹柯一起过年了，他们家特别热闹，要是……要是你也在就好了……”

 

 

 

 

邬童醒来的时候天还是黑的，被窝里暖洋洋的，隐隐还有尹柯的气息，他揉着酸胀的脑袋走到阳台上往下看，一眼就看见了正带着小尹蓁放烟花的人。

 

坝子上没有灯，拿着烟花棒站在中间的尹柯就是所有光亮的来源。

 

“你醒了？”

 

他没提他刚才发酒疯的事，只把手里已经点燃了的烟花棒递给他，然后就又去点放在地上的烟花筒。

 

小尹蓁立刻就被烟花筒吸引了注意力，只是烟花筒喷出来的火花又高又大，她有些害怕，只能抓着邬童的衣摆在原地又跳又叫，“哥哥你好厉害呀！哥哥你真勇敢！”

 

小女孩儿还仰起头问邬童，“邬童哥哥你敢放烟花吗？”

 

尹柯的精致美好的侧脸在烟火的映照下发着光，邬童看得着了迷，“不敢，我没你哥哥厉害。”

 

小尹蓁得意极了，拍手大喊，“哥哥你最厉害了！哥哥你教我放好不好！”

 

尹柯笑着冲她招了招手，“过来。”

 

小尹蓁又兴奋又害怕，最后还是鼓起勇气尖叫一声扑进了尹柯的怀里，尹柯握着她的手用烟花棒去点地上的烟花筒，烟火冲起来的一瞬间小尹蓁高兴得抱着他的脖子咯咯笑个不停。

 

邬成柏就是在这个时候接到了邬童的视频通话请求，屏幕上的少年和小女孩正站在烟火的中心，他们的笑容在火光之中仿佛有触动人心的巨大力量。

 

他听见邬童说，“我觉得放烟花好像还挺好玩儿的。”

 

邬成柏轻轻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谁说那是小屁孩儿玩儿的东西。”

 

邬童难得没有回怼他爸，邬成柏反而有些不习惯，语气不免有些酸溜溜的，“我看你小子已经乐不思蜀了。”

 

“爸，”邬童突然喊他，“明年春节我们一起放烟花吧。”

 

邬成柏突然愣住了，表情也变得有些不自在，“你小子还想把我的脑袋烧出一个洞吗？”

 

邬童笑了笑，抬起头冲着那一大一小喊了一声，“尹柯！”

 

尹柯替小尹蓁点燃了手里的烟花棒，又小声交代了几句注意安全才笑着朝邬童跑过去。

 

于是邬成柏就看见屏幕上又多了一个人的脸。

 

“叔叔过年好！”

 

尹柯笑着给他拜年，然后又拉了拉邬童的胳膊，邬童有些不好意思地抠了抠脑袋，涨红了脸才憋出一句，“爸，新年快乐，祝你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他拜完年之后有些不好意思看他爸，等他抬起头之后才发现屏幕竟然已经黑了，他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怎么回事？他怎么挂了？”

 

尹柯隐约猜到了一些原因却没有明说，只把打火机递给邬童，“还剩了一个大烟花给你，赶紧去点吧。”

 

于是半分钟之后邬成柏收到了一张邬童站在坝子里抬头看烟花的照片，他盯着手机屏幕不知道看了多久，直到手背上传来了一阵湿润的触感才突然惊觉他竟然已经泪流满面了。

 

他的儿子真的长大了。

 

而另一边的邬童却已经悄悄地握紧了尹柯的手，“尹柯，你知道烟花葬吗？”

 

尹柯点了点头，“知道。”

 

邬童笑着回头看他，“那等我死了之后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实现这个愿望？”

 

尹柯无声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偏过头去小声嘟囔，“我才不要。”

 

邬童笑了笑没再追问，直到两个人洗漱完在床上躺下了尹柯才突然滚进他怀里紧紧地圈住了他的腰。

 

“怎么了？你这是要主动献身吗？”

 

尹柯没理会他的调笑，只把头埋进他的胸口，声音虽然闷闷的，但邬童还是听得很清楚，他听见他说，“我不许你比我先死。”

 

邬童无声一笑，“你怎么这么霸道啊。”

 

“就是这么霸道，反正我就是不许你比我先死，你听见没有？”

 

过年本来是万家团圆的欢乐时节，可生命的无常又让他们在热闹和喧嚣之中感受到了一丝诚惶诚恐。

 

情深不寿，强极则辱，太美好的东西往往不长久，正因为他们现在正拥有着对于他们来说最美好的东西，所以反而比任何人都更害怕失去。

 

邬童只觉得心里酸软一片，他低下头轻轻吻了吻尹柯的额头，“好，我听见了。”

 

“邬童，”尹柯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以后我们都一起过年吧。”

 

邬童眼睛一酸，只想把他揉进自己的怀里永远也不分开。

 

“好，我们一起过年。”

TBC.

愿你们都能拥有一个和你们一起看烟花的人，不念过去，不畏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