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nk的大学时代（21）
21. 我想要一棵圣诞树
“基本情况就是这样，你们可以好好考虑一下再做决定，不过，如果决定要做手术的话，我的建议是越快越好。”
“谢谢您。”
尹妈妈起身把赵教授送到门口，她把门关上之后却没有立刻回头，而是握着门把手顿了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你都听到了，所以还是决定要做手术吗？哪怕有风险？”
尹柯沉默着把手术同意书推到母亲面前，然后坚定地递上了签字笔。
病房里安静得落针可闻，就连邬童和蒋思柔也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尹妈妈咬着牙努力不让自己的情绪外露，可握着笔的手却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小柯……”
“妈，”尹柯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目光温柔而残忍，“你知道我的。”
尹妈妈忍不住苦笑，儿子是自己生的，她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只是在这种时候她倒宁愿自己没有那么了解他。
“小柯，”落笔之前她最后一次喊他的名字，“如果前提是你必须要给我一个保证呢？”
“什么保证？”
“如果手术成功的话，为了你的安全，从此以后，远离这个人。”
尹妈妈的目光落到了邬童脸上。
邬童的第一反应是不敢相信，第二反应就是猛然回头去看尹柯脸上的表情，可尹柯并没有看他，他的脸上甚至连惊讶和抗拒的情绪都没有。
邬童慢慢收回目光，半低着头任由心底的苦涩开始蔓延。
尹柯却看着自己的母亲露出了浅浅的笑意，“您不会这样的，我知道，您说过再也不会逼我去做不喜欢的事了。”
尹妈妈握着笔的手轻轻一抖，终于在家属签字的那一栏落下了自己的名字。
尹柯在手术之前抽空回了一趟学校，白琚在教室里看到他的时候被吓了一跳，“你怎么来上课了？”
“天才等于99%的努力加1%的天分。”
尹柯拿过他的教材开始对着做笔记，“下个月就期末考试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做考第一的美梦。”
白琚捂脸，“我说尹柯你还给不给别人活路啊，居然还跟我玩儿身残志坚这一套，你要是真那么想拿第一就打声招呼呗，大不了我拿一门课不去考就是了。”
尹柯停笔看他，“好啊，就等你这句话呢，那我先撤了。”
“别——”
白琚怎么也没想到尹柯会就坡下驴，顿时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毕竟他要是拿一门不去考的话可就不只是考不了第一那么简单了，旷考可是要被扣学分的。
“尹大神就放过我们这些小喽啰吧，求您了。”
尹柯一脸勉强地重新坐下，“行吧，不过期末的实验报告记得把我的名字加上。”
白琚无奈摇头，“知道了知道了，忘了谁也忘不了你啊。哎不过你就不怕秦教授怀疑你挂名吗？他可是知道你住院了的。”
“所以我才要来学校嘛，不然你还真以为我需要来上课才能考第一？”
尹柯看着端着保温杯慢吞吞挪进教室的秦教授，脸上露出了一抹狡黠的笑容。
白琚觉得尹柯肯定是这段时间在医院被憋坏了，不然说出来的话怎么会一句比一句气人。
秦教授虽然戴着老花眼镜，可尹柯毕竟是他的得意门生，所以他一在讲台后面坐下就看见了他，喝了一口茶慢悠悠地打趣，“尹柯你为医学事业做贡献回来了？”
尹柯笑出了两个浅浅的梨涡，“这不是要期末考试了吗，为了学习，没有什么困难是不能克服的。”
白琚简直要吐了。
可秦教授偏偏很吃他这一套，笑容慈爱得像在看自己的亲孙子，“很好，态度很端正，你放心，就冲你的这个态度我也不会让你挂科的。”
要知道秦教授的课可是被整个医学院冠上“死亡挂科率”的三大魔鬼课程之一，所以他话音刚落尹柯就感觉到了无数道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结果秦教授的一句话就把这些目光打了个粉碎，“不过我相信你的能力，不拿优秀别来见我。”
可不是吗，人家尹大神的目标可不只是及格那么简单。
果然，尹柯听了这话也只是风轻云淡地一笑，“知道了。”
白琚坐在他旁边看着他仿佛会发光的侧脸忍不住在心里发出一声复杂的叹息，这才是他认识的尹柯啊。
下课之后秦教授又专门把尹柯叫到自己身边问了几句他的病情，在得知手术时间已经定下来之后闭眼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等活到我这个岁数了你就会明白，人这一辈子会做无数的决定，这些决定都没有绝对的对错，只要你想清楚了后果。”
“好好做手术，等你回来之后给同学们做个报告。”
白琚忍不住提醒，“秦教授，他是病人，不是主刀医生。”
秦教授放下茶杯虎着脸看他，“有什么区别？你们以后都是要当医生的人，就不能放过任何学习和研究的机会，真是的，怎么这点觉悟都没有！”
尹柯抿着唇笑了。
白琚被骂了也不生气，帮他收拾起书包就问，“中午想吃什么？你好久没回来肯定想食堂的菜了吧，我告诉你啊，西二食堂的湘西小炒肉又开始卖了，你——”
他们俩一迈出教室就看见了斜靠在墙边的邬童，他今天穿了一件灰色的格子大衣，里面穿了一件米白色的连帽毛衣，阳光洒在他的身上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毛茸茸的，温暖之中还带了一点蠢萌。
他笑着向白琚打招呼，“小白，好久不见。”
然后极其自然地从白琚手里接过尹柯的书包，再轻轻松松地把人往自己身边一带，还得意又欠揍地冲他抬了抬下巴，“你快去吃饭吧，不然一会儿食堂都关门了。”
白琚憋着气挤出一个假得不能再假的笑容，像被人捏着鼻子一样不情愿地发出邀请，“不如一起吧？”
尹柯刚想说什么就被邬童打断了，他握住他温热的手指轻轻摩挲，笑容灿烂，“不用了，我们不着急，我们有的是时间。”
白琚气极反笑，果然他前段时间就不该被邬童那要死不活的惨样给迷惑，他简直是被猪油蒙了心才会在邬童被尹柯妈妈无视的时候生出想要帮他一把的念头！
看着白琚怒气冲冲的背影，尹柯忍不住轻轻碰了碰邬童，好笑又无奈，“喂，你适可而止啊。”
邬童才不管这么多，把他的书包往自己肩上一甩就牵着他往外走，“谁让他惦记我媳——谁让他惦记你的！好了别管他了，哥哥带你去吃大猪蹄子，不过你现在不能吃辣的，点份儿五香的凑合凑合吧，”
尹柯看了一眼时间，问，“这么晚了都卖完了吧？”
“卖完了我就给他们送头猪过去现做。”
尹柯忍不住皱眉。
邬童被他的样子逗笑了，伸手轻轻弹了弹他的额头，要不是现在人多他真想凑过去偷亲一口。
“逗你玩儿呢，放心吧我给食堂师傅打过招呼了，他会帮我们留着的。”
尹柯揉着额头小声嘟囔，“说得像食堂是你家开的一样。”
邬童无所谓地耸耸肩，“你要是喜欢我把它承包下来也可以啊，说吧，还想要什么，你男朋友我最不缺的就是钱。”
尹柯瞪他一眼，“少大言不惭了，你自己现在能赚一分钱吗？”
“怎么不能了？你小看我是不是？我跟你说我前两天还替老邬去谈了个合作呢，你不是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吗？我告诉你啊，以后你尹柯去到哪里我邬童就是哪里的地头蛇。”
邬童看着他一脸得意，“怎么样？是不是特别带感？”
少年在阳光下笑得肆无忌惮，可只有落下来的阴影才知道他这段时间经历了什么，看着邬童明显消瘦了不少的侧脸，尹柯忍得眼角都发酸了才没让眼泪落下来。
“嗯，特别带感。”
他的声音和表情都没什么异样，可邬童却仿佛和他有心电感应般的渐渐收敛了笑意，连脚步也慢了下来。
“尹柯。”
“嗯？”
“如果我暂时不能帮你报仇的话你会觉得我很没用吗？”
想到昨天刚和富城集团签下的那份合同，邬童竟然有些不敢直视尹柯通透的目光，仿佛怕被他看穿自己不可言说的秘密。
“邬童，”尹柯特别认真地喊他的名字，“我不觉得我有什么仇需要你帮我报，我可是一个五好青年，从来不跟别人结仇。”
“还有，”他拉了拉他的手，“你也不要跟别人结仇好不好？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永远都不要。”
邬童飞快地吻了吻他的手背，然后就看见他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好，不过我记性不好，你要一直看着我。”
尹柯抿着唇笑，“嗯，我会一直看着你的。”
下午下课之后白琚又在教室门口看见了邬童，他忍不住翻白眼，“我说邬童，你们老师知道你每节课都早退吗？”
邬童得瑟地抖腿，“老师看我长得帅，乐意，你有意见吗？”
白琚冷哼了一声就要走，可被尹柯拍了一巴掌终于停下了抖腿的人却喊住了他，“喂大白菊，一起吃晚饭呗。”
白琚看着尹柯问，“他什么意思？想毒死我吗？”
尹柯忍不住笑，“没有，就大家好久没一起吃饭了嘛，还有我们的两个室友也一起，邬童订了涮羊肉的位子。”
白琚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看向邬童的目光变得有些复杂，“早说啊，早知道我中午就不吃饭了，非把你吃得破产不可。”
顾珉也是这样说的，所以在点菜的时候他一口气喊了十份羊肉，还美名其曰“十全十美”。
邬童用点菜本砸他，“撑不死你，我告诉你，今天你不给我把点的菜全都吃完就别想走。”
“小意思小意思，”顾珉一手一个的揽住陈然和白琚，“这不是还有他们俩吗，我可告诉你啊邬童，你和尹柯要是想吃肉自己再另外点，那十份羊肉都是我们仨的，你们别想抢。”
“饿死鬼投胎吧你！”
邬童打了个响指，“老板，麻溜儿的，上菜！”
然后才瞥了一眼顾珉，“我家柯柯不吃羊肉，我给他点了嫩牛肉，你们有点儿眼里劲儿啊，都不许跟他抢。”
白琚以前是知道尹柯不吃羊肉的，只是时间太久远了一时没想起来，现在听邬童这么一说就问，“他不吃羊肉你干嘛还订涮羊肉？”
邬童踢了顾珉一脚，“不是这个人吵着要吃涮羊肉吗？”
顾珉夸张地捂住胸口，“我的天呐童哥你也太好了吧，完了完了，我这颗心都是你的了，尹柯你可别吃醋啊。”
尹柯正坐在旁边慢悠悠地捧着热豆浆喝，笑看一眼顾珉向白琚解释，“没事，我吃别的菜就行，而且冬天吃涮羊肉比较暖和。”
“可不是吗，”顾珉乐呵呵地给大家倒酒，“咱们都好久没一块儿吃饭了，下次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我靠陈然你踢我干嘛！酒都洒了！”
陈然何止是想踢他，他简直恨不得把他的舌头剪掉，邬童为什么会在今天请大家吃饭坐在这里的每个人心里都有数，偏偏顾珉这个说话不过脑子的人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陈然没理他，只小心翼翼地去看尹柯的表情，却见尹柯冲他浅浅一笑，“顾珉说的也没错，虽然医生说半个月左右就能出院，可忌口时间估计不短，我可不愿意就看着你们吃。”
顾珉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邬童的眼神看得他发怵，还好尹柯给了他台阶下，于是赶紧圆场，“没事儿的尹柯，我们到时候肯定不会招你，等你好了你珉哥请你吃饭，满汉全席随便点，千万别客气。”
“行啊，那我可等着了。”
邬童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点，拿起勺子开始给尹柯盛汤，仿佛自我安慰般开口，“就是一个小手术，有什么好担心的。”
白琚笑着搭腔，“可不是吗，尹柯你可别忘了秦教授还等着你回来给大家做报告呢。”
陈然知道自己不会说话，这会儿只能用行动来给他信心，他端起酒杯和尹柯装满热豆浆的杯子碰了碰，“尹柯，我们等你回来。”
说完，把杯子里的啤酒一饮而尽。
说起来挺丢人，这还是陈然第一次喝酒，这么一大杯下去，喝得又急，所以毫不意外地被呛到了，尹柯就坐在他旁边，赶紧倒了半杯热豆浆递给他，哭笑不得，“你别那么着急啊，快喝口豆浆缓缓。”
陈然涨红了脸去接杯子，却不经意地碰到了尹柯温热的指尖，他的眼里有恰到好处的关切，目光温柔而澄澈。
陈然突然就愣住了。
他一直知道尹柯很好，但直到这一刻他才清楚地意识到，尹柯的好就像天上的星星，他看得见，却永远也不可能属于他。
吃完晚饭之后邬童又和尹柯一起去了看场电影，是宫崎骏的《龙猫》。
其实这部片子他们俩初中的时候就一起看过，那会儿邬童还嫌这个剧情幼稚，要不是因为想多和尹柯独处一会儿，他估计看到一半就会睡着。
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他却看得入了迷。
宁静的乡间小路，神秘的丛林主人，还有抱着玉米的小姑娘傻傻的执着。
从电影院出来之后尹柯沉默了很久。
“有人说龙猫其实是死亡的使者。”
邬童愣住了。
尹柯却看着他笑，“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希望来接我的人可以是一只龙猫，这样的话，就算你看不见我了我也还是可以一直陪着你。”
“尹柯……”
“邬童，你听我说。”
尹柯把两只手揣进了他的口袋里，第一次毫不在意周围人的眼光肆无忌惮地拉进他们之间的距离，“我不是没有考虑过手术的风险，所以你记住，万一手术失败了，你以后只要感觉到风的话一定要停下来等一等，因为那可能是我想你了。”
被封禁了一整天的话题终于还是在月朗星稀的时候被提起，邬童吻了吻他的唇把他抱进怀里，一瞬间就被风吹红了眼睛。
“好，我记住了，但你也要记住，手术一定会成功的。”
尹柯抱着他的腰轻轻地“嗯”了一声。
“尹柯，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问吧。”
“如果，”邬童停了停，仿佛在积攒勇气，“如果你妈妈那天说的是真的，你会怎么选？”
尹柯愣了一下，然后抬起头慢慢拉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他看着邬童的眼睛，认真而决绝，“如果是真的，我还是会选择做手术。”
“就算和我分开？”
……
“对。”
邬童撇开了脸，语气没什么起伏，“我知道了。”
“邬童，”尹柯却突然伸手捧住了他的脸强迫他和他四目相接，“你听好了，我可以为了你去死，但我不能为了你放弃自由，因为只有一个自由的我才有资格去爱你。”
邬童的嘴唇有些发抖，“尹柯……”
“我爱你，所以我不会允许自己成为你的累赘，这是我的骄傲，也是我的底线，你明白了吗？”
他早该知道的，尹柯骨子里的傲气和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然，这让他感到没来由的惶恐，但更多的，却是从心底里蔓延开来的骄傲。
这是他的尹柯，温柔到骨子里的，却又从骨子里生出来无人可以掠夺的骄傲的，尹柯。
“我明白……”
邬童再次吻住了他的唇，温柔而虔诚。
“尹柯，等你做完手术我们一起过圣诞吧。”
“好啊。”
“你想要什么圣诞礼物？”
“我想要……”
记忆里突然浮现了那棵被搬到教室里的圣诞树，金灿灿的30份礼物里却唯独没有属于他的那一份。
“我想要一棵圣诞树。”
邬童似乎也想起来了自己高中做过的蠢事，抱着怀里的人温柔地吻了吻他的额头，“好，我保证你醒来的第一眼看到的一定是属于你一个人的圣诞树，还有同样只属于你一个人的我。”
“尹柯。”
“嗯？”
“接吻，闭眼。”
“嗯。”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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