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西

坚硬而安宁,冰冷又现实。

Wink的大学时代(15)


15. 友情提醒:看完这章之后请不要骂脏话,谢谢~



陈然在操场边的台阶上找到了尹柯。

 

今晚的风很大,尹柯把羽绒服的帽子扣在脑袋上缩成一团,在昏暗的灯光下哈出一团白气,瑟瑟发抖。

 

“回去吧,外面冷。”

 

陈然劝他。

 

“没事,”尹柯跺了跺脚,自嘲一笑,“还好今天穿了秋裤和羽绒服,看来他的话偶尔听一听也没错。”

 

陈然在他身边坐下,问,“今天发生了什么事吗?”

 

心就像被灌了铅一样坠坠下沉,尹柯难受得弯下腰抱紧了膝盖,却没有回答陈然的问题,反而问,“陈然,你喜欢过一个人吗?”

 

陈然沉默了半晌,望着被乌云遮盖了大半的月亮小声回答,“我不知道。”

 

不知道,我对你的感情算不算喜欢。

 

“那就是没有了。”

 

尹柯看着他努力地扯了扯嘴角,“因为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的话自己是一定会知道的,说不知道也只是自欺欺人。我从来不说谎,更不会对自己说谎。”

 

眼睛突然酸胀得难受,好像再不做点什么就会没用地哭出来。

 

尹柯在寒风中用力地吸了吸鼻子,一笑又是一团白气,在空气中全都凝结成了他眼里的泪光,“所以我就是很喜欢邬童啊,喜欢到没办法否认,喜欢到我都不认识自己了。”

 

“尹柯……”

 

陈然不会安慰人,喊了他的名字之后就词穷了,他突然很希望自己像顾珉一样会说话,不管说什么,就算不能帮他分担什么,但只要能稍微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让他不那么难过也好。

 

“可这样下去不行的。”

 

尹柯突然站了起来,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

 

“我今晚不回去住了。”

 

“尹柯!”

 

“别担心,”尹柯冲他笑了笑,不过几分钟的时间,他好像又变回了平时那个温柔而又让人安心的存在,“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陈然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但灯还亮着,他一推门就看见了坐在床下打游戏的顾珉。

 

“回来了?”

 

顾珉摘下耳机往他身后看了一眼,问,“尹柯呢?”

 

邬童的床上传来了一声轻响,他显然还没有睡着。

 

陈然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感觉,只觉得乱糟糟的一团堵在胸口,无奈又烦躁。

 

“他今晚不回来了。”

 

“他去哪里了!”

 

邬童突然坐了起来,陈然注意到他根本连睡衣都没换。

 

“不知道,他没说。”

 

“你怎么不问清楚!”

 

“我又不是他的男朋友,为什么要问这么多!”

 

胸口的怒气无处发泄,陈然直接抬头冲邬童吼了回去。

 

邬童咬牙和他对视了几秒,最后还是拿起手机拨通了尹柯的电话。

 

可是尹柯没接。

 

再打过去的时候提示音就变成了“已关机”。

 

“妈的!”

 

他翻身下床,随手抓起椅子上的大衣就往外面冲。

 

顾珉跳起来喊,“童哥你去哪儿啊!都这么晚了!”

 

可回答他的只有摔门的声音。

 

 

 

 

邬童找不到尹柯了,这是他在半夜十二点跑遍了学校的每个角落之后突然意识到的一个事实。

 

高一那年尹柯也离家出走过一次,可邬童只转念一想就在中加的操场边找到了他,后来他问过尹柯为什么会去那里,尹柯说,“不然你怎么找得到我?”

 

原来,能被找到的人其实从来都没有真的想消失过。

 

可这一次尹柯却是真的消失了,他不接他的电话,也没有给他留下线索,他们的距离明明都已经那么近了,就在一个小小的四人宿舍里,就在头碰头的两个床位之间,可就是这样,邬童居然把他弄丢了。

 

没人能相信。

 

就连白琚也不相信。

 

“这么晚了他能去哪儿?”

 

白琚裹着一件灰色的羽绒服到宿舍楼下见了他,虽然穿得很暖,可他看着邬童的眼神却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我不知道……”

 

邬童蹲在地上抓着脑袋问他,“他真的没在你这里吗?”

 

“我倒希望他在我这里。”

 

“……好吧,你先回去吧,谢谢。”

 

“邬童,”白琚站在原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要我说,你们干脆算了吧。这样互相折磨有意思吗?”

 

“这是他让你跟我说的吗?”

 

白琚微微垂眸,揣在兜里的手指骤然紧握,“如果我说是呢?”

 

邬童扶着膝盖慢慢站起来,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咧嘴一笑,“我不信,除非他亲口跟我说。”

 

 

 

 

“他回去了。”

 

白琚回到宿舍的时候另外两位室友都已经睡了,只有尹柯还坐在阳台上吹风。

 

“嗯,我看见了,谢谢你。”

 

白琚突然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没话找话,“你的床我帮你铺好了,早点进去睡吧,外面冷。”

 

“嗯,谢谢。”

 

尹柯还是没看他。

 

“谢什么谢,那张床本来就应该是你的,我一直给你留着呢。”

 

白琚没有说谎,按照学校最开始的寝室分配,尹柯和他本来就应该是室友,没有人知道他在开学第一天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有多高兴,更没有人知道那天晚上他盯着那个名字等了尹柯多久。

 

宿舍里住的都是同班同学,所以第二天早上见到尹柯的时候都没人觉得惊讶,他们熟稔得仿佛尹柯从开学就一直住在这里一样。

 

他们今天有早课,医学生仿佛天生就有一种自律,不到七点就所有人都起床了。

 

大家都还没跟尹柯一起吃过早餐,新鲜感十足,从洗漱开始就一直在讨论哪个食堂的早餐比较好吃。

 

最后大家还是决定征求尹柯的意见。

 

尹柯的心思没在这上面,但又不想让大家失望,就随便说了一个离宿舍最近的食堂,于是立刻就有人说那家的灌汤包很好吃。

 

另一个舍友是南京的,听了就反对,“说是蟹黄汤包,但一点蟹黄的味道都没有,要吃正宗的蟹黄汤包还是得去我们南京。”

 

“尹柯你去过南京吗?”

 

“没有。”

 

“那你放假来南京玩儿吧,哥们儿给你包吃住!”

 

尹柯没什么血色的脸上总算是露出了一点笑容,“好啊。”

 

白琚也跟着他笑了。

 

“等一下,”刚走到宿舍门口就感觉到了外面的大风,白琚拉住尹柯给他把羽绒服的帽子戴上,笑,“别感冒了。”

 

尹柯的一个“谢”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看见了站在宿舍台阶下的那个熟悉身影。

 

邬童还是穿着昨晚的那件大衣,可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看起来竟然空落落的,好像大了很多,显得他的身体格外单薄。

 

即使隔着四五步的台阶尹柯也能看见他眼睛里的红血丝,还有他苍白得没有半分血色的嘴唇。

 

但他没有要上前来打招呼的意思,尹柯也没有走下去,两个人就这样无声地对望了一会儿,谁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一句合适的开场白。

 

最后还是尹柯先移开了目光。

 

他低着头走下台阶,然后立刻右转汇入了人流。

 

 

 

 

邬童一整天都没去上课,却在下午放学的时候准时出现在了教学楼门口。

 

冬天天黑得早,不到六点学校里的灯就已经渐次亮起,但在灯下看人总是影影绰绰的,不太真切。

 

不过邬童还是一眼就捕捉到了尹雨彤,天这么冷,她还是穿着高跟长靴和短裙。

 

“跟我走。”

 

邬童上前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往外走,脚步越快手就抓得越紧,一路上都对尹雨彤的质问和喊叫充耳不闻。

 

“你干什么!”

 

邬童终于在医学院宿舍楼下扔开了她的手腕,面无表情地向她提出要求,“我让尹柯下来,你给他道歉。”

 

“我没听错吧邬童?”

 

尹雨彤笑得像是听见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我凭什么要给他道歉?你又算哪根葱敢这样跟我说话!”

 

可邬童接下来的一句话就让她的笑容凝固了——

 

“富城集团是你们家的吧?”

 

“你什么意思?”

 

“我税务学得不好,所以很想知道一家公司如果在B轮融资的时候被税务局约谈会有什么后果?”

 

尹雨彤的脸色变了。

 

可邬童的话还在继续,“你要是也不知道就算了,这个问题或许你父亲能回答,不过团学联去年元旦晚会的那批赞助饮料的账你应该还记得吧?我很好奇,到底是什么饮料这么不得了,明明都已经过期了竟然还能换得了学院人才库的所有信息?”

 

“你在威胁我?”

 

邬童冷冷开口,“尹雨彤,你那天在对他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会有这样的后果。我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特别是你的闲事,所以你待会儿只要认真给他道歉我就当从来没听过这些闲话。”

 

尹雨彤目露可惜,连连摇头。

 

“邬童,你知道你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吗?就是太看得起你自己。本来我对你还挺有兴趣的,但现在看来是我高估你了,从头到脚,你除了这张脸,实在是一无是处。”

 

“不过,”她轻笑一声突然靠近,“我喜欢。”

 

唇上突然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但入鼻的却不是熟悉的薄荷清香,而是混杂着各种化妆品的甜腻味道,让人忍不住想要作呕。

 

邬童的脑海中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失神之间听见了尹雨彤带着明显挑衅意味的声音,“hello,尹柯。”

 

邬童的身体像被冻住了一样无法动弹。

 

他知道尹柯就在身后,他能感觉到他的存在,可他不敢回头。

 

尹柯的状况也不比他好。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溺水的人,明明已经快要喘不过气来了却没办法大声呼救,冰冷刺骨的感觉沿着双腿往上一直蔓延到胸口,让他的整个身体都都仿佛堕入了混沌之中。

 

“——我艹你妈!”

 

“邬童!”

 

来不及做过多的思考,身体就像装了开关一样突然有了力气,尹柯在看见邬童抬腿的那一瞬间就朝他冲了过去,等他抱住他的身体时候正好看见尹雨彤应声倒地。

 

“邬童!你冷静一点!”

 

可暴怒的人根本就不受控制,尹柯已经拼尽了全力却反而被他拖着往前走了好几步,于是只能冲瑟缩在地上的尹雨彤大喊,“快走!你快走啊!”

 

“你给我站住!我要杀了你!”

 

“邬童你够了!”

 

尹柯终于忍无可忍,狠狠一拳揍在了他的脸上。

 

邬童被打懵了,脑子里一片混沌,可偏偏就是能感觉到心脏被揪着疼。

 

“你打我?”

 

“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在做什么?”

 

“我不能打她吗!”

 

“可她是女人!”

 

“女人又怎么样,除了你,他妈的天王老子也不能亲我!”

 

尹柯愣住了。

 

邬童边退边哭,好像突然之间眼睛就变得又红又肿,“她还那样说你,我就是想让她给你道个歉有错吗?她凭什么亲我啊!还用那种挑衅的语气跟你说话,她有什么资格!我他妈的从头发丝儿到指甲盖儿都是你一个人的,你怎么能不要我呢尹柯……”

 

“你不愿意当我媳妇儿就不当嘛,我他妈的给你当媳妇儿行不行啊!”

 

尹柯终于忍不住笑了。

 

“邬童你有病吧。”

 

“我就是有病啊,”邬童委屈得一双桃花眼都撇成了流氓兔的样子,“我病得快要死了,尹医生你到底救不救我啊?”

 

“大不了,以后我都跟别人说我在下面……”

 

“邬童!”

 

尹柯红着脸去捂他的嘴,拽着他的胳膊一路往操场走,一直走到没人的地方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

 

“别闹了。”

 

哪里有那么多气要生,邬童的胡搅蛮缠根本就是尹柯开挂的人生中最大的bug。

 

“你不生我气了?”

 

邬童抱着他不肯松手。

 

尹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迟早得被你气死。”

 

又问,“尹雨彤那边你准备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最好她今天被揍之后见着我都绕路,不然我见她一次揍她一次!”

 

尹柯没好气地在他背上拍了一巴掌,“我告诉你,最好不要对女人太掉以轻心,这是从我妈身上学到的。”

 

“那你说怎么办嘛,揍都揍了,难道我还要把脸伸过去让她揍回来?她要是再亲我怎么办?”

 

尹柯想了想,叹气,“明天去给她道个歉吧,医药费什么的不要吝啬,能息事宁人最好。”

 

“对了,”他突然想起什么,推开邬童问,“她怎么会跟你到宿舍楼下来?你没威胁她什么吧?”

 

邬童的目光闪了闪,冷哼一声,“我能威胁她什么,我算哪根葱,最多就是过过嘴瘾,她要是当真才是脑子有包吧。”

 

“你真威胁她了?”

 

邬童见不得他操心的样子,拖着他往校门外面走,“没有没有,赶紧陪我去吃饭吧,我都要饿死了。”

 

尹柯却拉住他,“你把话说清楚,强龙不压地头蛇你知道吗?”

 

“什么地头蛇啊,她顶多算一条蚯蚓,哎呀走了走了,听说校门外面开了一家东北菜,顾珉说特别好吃,赶紧跟我去尝尝。”

 

很多年后邬童都还会在回忆起这个夜晚的时候突然从睡梦中惊醒,那是这个世界用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给他上的最惨痛的一课。

 

邬童从没想过被人堵在小巷子里这种事居然会发生在已经成为大学生了的他身上。

 

不过在动手之初他竟然还体会到了酣畅淋漓的快感,不过,如果没有尹柯的话,他或许能更不要命地干一场。

 

可同样的,如果没有尹柯的话,他估计就永远也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了。

 

但如果能重来的话,他宁愿自己在那个冬夜没有去找尹柯,甚至,他愿意放弃自己的所有尊严去向尹雨彤道歉,而不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挡在他身前的尹柯紧皱着眉头倒下。

 

“尹柯!”

 

邬童从来不知道自己能发出这样绝望的喊声。

 

有人说不曾轻狂一场的年少只能算是虚度,可如果成长的代价太过沉重,那邬童宁愿从来没有遇到那个让他学会成长的人。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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