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西

坚硬而安宁,冰冷又现实。

Wink的大学时代(10)


10. 我不怕,你也别怕。

 

尹柯本来是不想去参加他们的聚餐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在和尹雨彤握手之后他又改变了主意。

 

只是在去的路上有些尴尬,毕竟都是管院的人,虽然很多人尹柯在宿舍都见过,但一来他从没有认真去记过他们的名字,二来他们刚赢了比赛气氛正热烈也没人能顾得上去跟他搭讪。

 

偶尔有那么一两个想过来说句话的人也都被邬童吃人的眼神给吓走了。

 

邬童的态度很奇怪,一路上他也不跟尹柯说话,两个人之间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好像关系并不是很好,可他杵在那里又像给尹柯设了一个结界,没人能靠近。

 

所以他们俩的关系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包括尹雨彤在内的所有人都想不明白这个问题,只有早就见识过两个人之间这种奇怪气场的顾珉心里门儿清。

 

他们俩这很明显就是冷战了啊。

 

但他却不知道他们俩为什么要冷战,明明昨天晚上两个人都没回宿舍跑出去春宵一刻值千金了,怎么打了场篮球比赛就变味儿了呢?

 

而且顾珉觉得邬童不能这样欺负人,他自己不跟尹柯说话就算了,还不许别人跟他说话是几个意思啊?

 

但顾珉自己又挺怵邬童的,所以他也就只能在心里悄悄地打抱不平一下。

 

不过还好,尹柯显然并没有受到大家冷淡态度的影响,他自己一个人戴着耳机边走边听歌,看上去也没什么不自在的。

 

邬童不理他又怎么样?他现在还懒得理他呢!

 

两个人之间冷战的信号在到了KTV之后越发明显,尹雨彤给邬童介绍了正在筹建棒球社的学长赵磊,因为他们俩是同班同学,所以尹雨彤也顺势加入了两个人的讨论之中。

 

顾珉听见之后也凑了过去,却又突然想起尹柯王牌捕手的身份,于是就问邬童,“童哥,咱叫上尹柯一起呗。”

 

又向赵磊和尹雨彤解释,“学长学姐你们可能不知道,尹柯和邬童高中那会儿可是王牌投捕组合,拿过全国高中生棒球联赛冠军的。”

 

赵磊一听这话眼睛就亮了,“是吗?那我可一定要好认识一下尹柯。”

 

顾珉清了清嗓子,碰碰邬童,“童哥,你去把尹柯喊过来呗。”

 

他们要的是一个VIP包房,中间还有几级小台阶那种,尹柯进门之后就在最外面找了个地方坐下,而邬童他们则凑到了最里面的圆桌旁边。

 

邬童没动,可一抬头就看见三个人都在看他,赵磊奇怪,“尹柯不是你老乡吗,你都带人家来跟我们聚餐了怎么还把人扔那儿不管呢?”

 

邬童这才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尹柯就孤零零地一个人坐在门口,黑色毛衣衬得他的侧脸消瘦又沉寂。

 

他突然就心疼了。

 

算了吧,就算他不愿意公开两个人的关系又有什么呢?其实邬童一早就知道尹柯不是那种喜欢把私人感情挂在嘴边的人,上次他之所以会告诉医学院的人他们俩是情侣好像也只是为了哄自己高兴。

 

这次他不想说就不说呗,难道他不说自己就不是他的男朋友了吗?

 

邬童没忍住轻轻叹了口气,终于放下酒杯往门口走。

 

尹柯仿佛是察觉到了他的靠近,在他们还有几步之遥的时候就抬起了头。

 

KTV里的灯光有些昏暗,却又偏偏还闪烁不停,忽明忽暗地照在尹柯脸上却没能污染他眼底的澄澈透明。

 

邬童扯了扯嘴角想笑,却看见尹柯突然低下了头,他的目光在手机屏幕上停留了片刻,然后按下了接听键站起来开始往外走。

 

邬童微微垂眸,嘴角扯出一个讽刺的弧度。

 

他看见屏幕上的来电显示了,小白。

 

小白?呵,明明就是一朵大白菊,尹柯居然还给他备注了一个这么可爱的名字。

 

 

 

 

“什么事?”

 

从外面关上门之后虽然没有那么吵了但信号还是不太好,尹柯握着手机走到走廊的尽头才勉强听清了白琚的声音。

 

“秦教授刚才打电话来说实验报告明天就得要,你在哪儿啊?我去找你咱们一起去实验室吧,今晚肯定得通宵了。”

 

白琚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听他那边的动静好像刚从寝室出来。

 

尹柯皱了皱眉,却也没时间再犹豫,“我在学校对面的KTV,你直接过来我们俩打车走吧。”

 

他们俩做的这个实验还不是在主校区能完成的,只有医学院校区那边才有成熟的实验条件,为这事他们已经往那边跑了好几趟了。

 

从主校区打车去医学院大概要半个小时,尹柯看了一眼时间,现在已经八点过了,再想想实验报告的进程,本来是接下来两三天的任务结果全堆到了今晚,睡觉根本就不用想了。

 

但还是得跟邬童说一声。

 

想起他的扭伤,尹柯更觉得头疼。

 

“是白琚吗?他找你干什么?”

 

身后突然响起了邬童冷冰冰的声音,尹柯之前完全没发现他的靠近,自然免不了被吓一跳,可他因为受惊而略显慌乱的眼神落在邬童眼里却变成了紧张和躲闪。

 

“刚刚在体育馆聊那么久都还没聊够吗?现在还要打电话来继续聊?你们都聊些什么啊,能不能说给我听听?”

 

邬童虽然勾着嘴角,可眼里却半分笑意也无。

 

尹柯不想跟他吵架,往后退了半步和他保持安全距离,“我们之前做的那个实验报告明天早上就得要,所以一会儿我跟他直接去医学院那边,你自己早点回宿舍,别喝太多酒。还有,如果你的腿还疼的话明天早上记得去校医院。”

 

“什么实验报告?”

 

邬童明明只喝了两杯啤酒,可他却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开始控制不了情绪了,胸口仿佛有一头野兽在叫嚣着,他忍了又忍才只往前一步抓住了尹柯的手腕。

 

“我记得那报告你们都快写了一个星期了,怎么,还没写完吗?你们俩不都是学霸吗,这报告又不是四大名著,你们还准备写一辈子啊?”

 

尹柯抬起头,把他眼里的讽刺和冷漠尽收眼底。

 

“邬童,你喝多了吗?”

 

“没有。”

 

“也就是说你现在是清醒的?”

 

“废话。”

 

尹柯点点头,似笑非笑,“那你听好了,你他妈的,真是个不讲道理的混蛋。”

 

能逼得尹柯骂脏话的人,他活了快二十年,就遇到了邬童一个。

 

“是啊,我就是混蛋,尹柯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

 

邬童气极反笑,抓着他手腕的力度又加重了几分,“我告诉你尹柯,你今天晚上要是敢跟那朵大白菊走我他妈的就喝死在这里!”

 

尹柯简直不知道该对他这种无赖至极的行为做出什么反应,他张了张嘴,对上邬童小人得志般的眼神,冷笑出声。

 

“那你就慢慢喝吧。”

 

 

 

 

“你们俩……”恰好围观了两个人吵架全过程的尹雨彤看着邬童黑得像锅底的脸欲言又止,“是一对儿吗?”

 

邬童喝酒不上脸,相反,他喝得越多脸只会越白,只有迷离的眼神泄露了他已然半醉的状态。

 

“什么一对儿,人家都不乐意承认还对儿什么对儿。”

 

他抱着啤酒瓶打了个酒嗝,一把扯过旁边的顾珉,指着他的鼻子问,“你说,尹柯是不是我媳妇儿?”

 

“是是是。”

 

顾珉点头如小鸡啄米,却被醉醺醺的邬童拍了一巴掌,“不对,再说!”

 

顾珉眨眨眼,心想这事儿有点大条了啊,“那……不是?”

 

又是“啪”的一声,邬童还气得推了他一把,“也不对!再说!”

 

这道题不就只有两个选项吗?顾珉向尹雨彤投去了求救的目光。

 

尹雨彤正看着他们俩笑呢,耸耸肩表示爱莫能助。

 

“那你说是不是嘛?”

 

顾珉干脆直接问邬童,可没想到邬童一听就开始瘪嘴,委屈得像个被人抢了糖果的小孩,“我也不知道是不是……顾珉,你说尹柯会不会不要我了啊……”

 

顾珉没哄过孩子,更没哄过邬童这样大只的孩子,只能笨拙地拍他的背,一边拍一边问,“要不我帮你给他打个电话吧?”

 

“不要,”邬童用力地吸了吸鼻子,“他都不要我了,我才不要去讨人嫌。”

 

尹雨彤算是弄明白了,这喝醉了的邬童根本就是个没长大的小屁孩儿啊,而喝醉了又和尹柯吵架的邬童更是一个自暴自弃的小屁孩儿。

 

她突然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邬童,把你手机给我呗。”

 

“干嘛?”

 

邬童睁开半只醉意朦胧的眼睛看她。

 

尹雨彤看上去有些尴尬,“咱们之前部门例会的时候不是玩真心话大冒险吗,你那手机是不是还把我的微信置顶来着?你赶紧取消了吧。你说你也是的,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们你有对象啊……”

 

邬童打开微信一看就愣住了,回头的动作幅度太大差点扭到脖子,“你什么时候给我发的微信?”

 

尹雨彤翻了个白眼,“你还好意思问,从昨天晚上开始你就没回过我,老实交代,摇滚音乐节结束之后去哪儿逍遥了?”

 

“不是,”邬童被吓得酒都醒了一大半,说话也结巴了,“你,你都发的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啊,还爱心……”

 

“我靠!”

 

邬童总算是明白了,他就说尹柯今天下午怎么会来那么晚呢还不给他买水喝,敢情问题出在这里啊!

 

“那什么你们慢慢玩,我有事得先走了……”

 

“童哥小心!”

 

邬童本来就喝得醉醺醺的,转身又转得急,老眼昏花的刚走两步就一头栽下了包房里的台阶,膝盖砸在地板上的声音差点儿把队友鬼哭狼嚎的歌声都给盖住了。

 

“童哥你没事吧?”

 

队长马失前蹄,队员们一窝蜂地都围了上来,差点没让邬童因为缺氧而晕过去。

 

“别别别……”

 

他连连摆手,保持着趴在地上的姿势不肯动,“你们别拉我让我缓缓,等我眼前的星星不跳舞了来。”

 

“嘶……”

 

邬童在地上趴了得有半分钟才被人扶着站了起来,可还是疼得龇牙咧嘴的。

 

尹雨彤扶着他的胳膊满脸担忧,“你行不行啊,有没有摔到哪儿?我先送你去医院吧。”

 

“不用。”

 

邬童抬抬手拒绝了她的好意,回头冲顾珉抬了抬下巴,“你帮我喊一辆车呗,去医学院那边。”

 

“我说童哥,尹柯在那边写实验报告呢,你这样子过去他到底是要赶报告还是照顾你啊。”

 

顾珉难得说了一次明白话,主要是邬童刚才那一摔把额头也给摔青了,没一会儿就起了个大包,看上去特别可怕。

 

邬童现在最受不了的就是磨叽,大手一挥,“别废话了赶紧给我喊车,再啰嗦媳妇儿都跟别人跑了!”

 

 

 

 

尹柯在来电显示上看到顾珉的名字时第一反应就是不接,但无奈顾珉契而不舍,而他也确实担心会不会是邬童出了什么事,于是只能按下了接听键。

 

“什么事?”

 

他揉着发胀的眼睛,语气冷得能冻死人。

 

“尹柯,童哥他去找你了,他刚才在KTV里摔了个狗吃屎,那样子要多惨有多惨,所以你就别跟他生气了行吗?有什么事儿好好说。”

 

“对了我先给你打个预防针,他脑门儿上也摔了个大包,就跟那独角兽似的,你别被吓到了。”

 

“还有他喝了不少酒,这会儿又坐出租车过去,下车之后很有可能会吐,你做好心理准备。”

 

顾珉跟连珠炮似的说了一大通话,还没等尹柯反应过来就挂了电话,只留下尹柯对着“嘟嘟”的忙音一脸无语。

 

邬童怕不是个白痴吧?

 

他是不是小脑有问题啊,在KTV里都能给自己摔成个独角兽,尹柯简直服了!

 

但在邬童一下车就抱着他哭的时候尹柯又改变想法了,他觉得邬童不只是小脑有问题,就连大脑也很明显的缺根筋。

 

邬童身上酒气冲天,却偏偏还要把尹柯抱得死紧,一边哭一边嚎,“柯柯我错了,我不该把尹雨彤置顶,更不该不告诉她我已经有对象了,她发的那些乱七八糟的都是在跟我开玩笑呢,你别当真好不好,我真的知道错了……”

 

“你先站好。”

 

喝醉了的人沉得像头猪,尹柯都快扶不稳他了,本来就疲惫不堪的大脑被他吵得一团乱麻。

 

“不要,”邬童偏偏还要耍赖,“你不原谅我我就不松手。”

 

一种无力感突然从大脑蔓延到了四肢。

 

怎么会这么累呢?

 

尹柯努力扶稳趴在他身上不肯松手的人,声音里充满了疲惫,“邬童,如果你现在还有一点点清醒的话,能不能别闹了?我真的很累。”

 

压在身上的重量骤然消失,邬童松开他站直了,然后立刻就被夜风吹红了眼睛。

 

尹柯这才看清他的额头上的大包,又心疼又无力。

 

“邬童你都十九岁了,你能不能稍微成熟一点?你喝不死就要把自己摔死吗?如果你是想用这样的方式来让我难过痛苦的话,那么恭喜你,你成功了。”

 

“我……”

 

尹柯语气里毫不掩饰的疲惫和厌倦让邬童有些慌了,他小心翼翼地去拉他的手,声音被风吹得微微发抖,“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让你难过更没想让你痛苦,我刚才说的都是气话,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好在尹柯没有甩开他的手。

 

他只叹了口气,声音渐渐回温,“学校附近有不少酒店,你先去开个房间好好休息,有什么事等我赶完了实验报告我们再好好说,别让我担心行吗?”

 

邬童忙不迭地点头,乖巧得不像话,“那你先去写报告吧,我看着你进去。”

 

尹柯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一点笑容,“行,你到酒店了发个定位给我。”

 

邬童凑过去在他冰凉的嘴唇上吻了吻,又把他的手放进自己衣服里捂热了才让他走,还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冲他挥手,“赶紧去吧。”

 

可尹柯一转身就皱紧了眉头。

 

一步,两步,三步。

 

他突然停了下来。

 

一直注视着他的邬童还以为他有什么话没说完,可没想到尹柯站在原地停顿了两秒就突然捂着肚子蹲了下去。

 

“尹柯!”

 

邬童被吓得心跳都暂停了,两步冲过去想把人从地上抱起来,结果却摸到了一手的汗。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尹柯你别吓我啊!”

 

尹柯还没失去意识,只是疼得发声困难,嘴唇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尹柯!”

 

白琚不知道什么时候冲了过来,他伸手按上尹柯的小腹,死死皱着眉头问,“是这里疼吗?”

 

尹柯闭着眼睛点头。

 

“应该是阑尾炎。”

 

白琚看了一眼旁边被吓傻了的人,“愣着干什么,赶紧背他去医院啊!你不背我可背了!”

 

医学院旁边就是附属医院,虽然不远,可一路上邬童出的汗却一点也不比尹柯的冷汗少。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尹柯刚才满脸苍白紧闭着双眼的样子,连一向看不顺眼的白琚都顾不上怼了,只会不停地重复,“尹柯你别怕,你不会有事的……”

 

趴在他背上的人努力睁开眼睛,看着路灯下重叠在一起的两个身影倏然红了眼睛。

 

“傻子……”

 

他忍着疼抬起手给邬童擦去了满头的冷汗,心底一片安然,“我不怕,你也别怕。”


TBC.


其实这一章的标题也可以叫“无比混乱的一晚”或者“两败俱伤的一晚”(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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